第1章 少年蒼夜

    天狼山脈，縱橫百萬里，山勢雄奇，險峰兀立，山脈深處異獸橫行，凶禽蔽日，毒瘴密佈，奇藥遍生。

    蒼狼村，以村中的祭靈，一頭具有一絲大地蒼狼血脈的蒼狼而名，與散落在天狼山脈外圍的大大小小數百個村落一樣，以狩獵山脈中的大小山獸為生。

    天光破曉，金霞乍現，初春的晨風尤帶絲絲寒意。

    已忙碌了大半夜的婦人們一個個滿頭大汗，井然有序的將這幾天村里狩獵隊特意為「春祭」獵取的豐厚祭品和用具擺弄好後，又紛紛趕回各自家中，被子一掀，將窩在被窩裏的男人和孩子弄醒，翻出壓在衣箱最底下的衣服，侍候一家老小穿戴好後，就一道急匆匆的出了家門。

    村頭靠近祭台的一間石屋裏，一名白髮蒼蒼，滿面皺紋的老者慈祥的為身前比他還高一個頭的少年仔細撫平衣角的皺褶，退後兩步，上下打量一番，方才滿意的點點頭道：

    「小夜兒十五歲了，時間可過得真快呀。」

    少年眼中閃過一抹溫暖，張了張嘴，臉上滿是複雜，輕喚：「村長爺爺，我……」

    被稱為「小夜兒」的少年名叫蒼夜，不過十五歲光景，卻生得頗有虎氣，筋肉結實，堪比成人，刀眉鳳眼，鼻若懸膽，朱唇皓齒，在村里一眾孩子當中如鶴立雞群，加上天生神力，在十二歲第一次參加春祭演武時就贏得了種血的資格，但最終卻種血失敗。

    此後連續兩年的情況同樣如此，按照村裏的規矩，一個人在一生中只有三次獲得祭靈賜血的機會，而他在去年就已經把三次機會用光了。

    「小夜兒，祭靈大人已經衰老，今年能賜下的精血估計只有五滴，你已經連續三年種血失敗，雖然大夥都不怪你，但作為村長，我也得為整個村子考慮。」

    老者臉上的慈祥斂去，這一刻他不再是收養並養育蒼夜的慈祥老爺爺，而是掌握五百多號人的蒼狼村村長蒼堯，他所思所想都必須為大家考慮，在大荒中生活，稍有不慎，就會陷入滅頂之災，容不得半點大意。

    「對不起，村長爺爺。」蒼夜臉上一片黯然，垂着腦袋，眼中滿是愧疚，但握緊的雙拳卻訴說着他內心的不甘。

    他是孤兒，自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誰，但村裏的長輩卻把他當自家的孩子一樣看待，不曾虧欠他半分，每次村裏的狩獵隊回來，分給他的食物都是最足的。

    村裏的孩子同樣沒把他當外人，一起抓泥鰍，一起掏鳥蛋，一起瘋，一起癲，彼此親密無間，比親兄弟還親。

    哪怕是村里最為珍貴的祭靈精血，他也連續獲得了三次，但卻無一成功。以至於因為傷亡損耗的狩獵隊缺少足夠補充，實力下降了一籌，隨之也導致了兩年來收穫的獵物比以前少了一兩成，讓原本因為狩獵隊強大而不必為食物發愁的蒼狼村出現了食物短缺的情況。

    但哪怕是如此，村民們都沒有怪罪他，而是一個勁的給他鼓勁，說下一次一定會成功。

    十幾年來，這小小的村莊為他付出了實在是太多，讓他實在是沒臉再張口索取，但天生對力量的渴望和追求，卻讓他心中充滿了不甘。

    老村長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沉聲道：「小夜兒，我不是怪你，只是現在村裏的情況有點不妙，明年是二十年一度的大祭年，同時也會有天狼山外圍村落劃分獵場範圍的大祭演武。」

    「大祭演武？！」

    少年猛地抬起頭，滿臉疑惑，他今年不過十五歲，沒有經歷過上一次的大祭演武，是以十分不解。

    「不錯，血狼城以及所屬的村落每二十年聯合舉行一次大祭，在大祭上要舉行大祭演武，每個村落年齡在二十歲以下的少年都可以參加。在大祭演武上取得好成績的村落不僅能獲得豐富的獎品，更能給所屬村子帶回最好的獵場，上一次的大祭演武的頭名就是咱們蒼狼村。」

    老村長凝重的點了點頭，臉上泛起一抹苦澀，道：「只是這這幾年咱村的少年們雖然資質不弱，但也沒有什麼出類拔萃的，據說月狼村出了一個了不得的少年，不過十七八歲，就已經修煉到了換血境巔峰，資質之高，方圓數百里無出其右，原本咱村覺得你可以抗衡一二，可……」

    蒼夜抿了抿嘴唇，眼角滿是愧疚：「都怪我，如果我能爭氣點，種血成功，就不用擔心月狼村的挑戰了。」

    「天無絕人之路，小夜兒你天賦異稟，只要堅持，總有一天會成功的。」蒼堯看着蒼夜，欲言又止，最後轉過眼神，低聲道：「是的，肯定有一天會成功的。」

    春祭大典，是分佈在大荒各地村落，城鎮一年當中最為重要，最為嚴肅的節日。

    在旭日東升那一刻，蒼狼村全村的村民，無論男女老少，哪怕是手腳殘廢都穿着整潔乾淨的衣衫來到村頭的祭台前，在村長蒼堯的帶領下，向蹲坐在祭台上方的一頭巨狼獻上祭品。

    這頭巨狼首尾長達三丈，比尋常的老虎還要大一圈，通體長滿了青色的毛髮，狼眼中的目光儘管銳利，但從它枯瘦的體型和失去光澤的毛髮中，可以感受到從它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種衰老的氣息。

    這是蒼狼村的祭靈，一頭擁有一絲大地蒼狼血脈的蒼狼，它曾嘯傲方圓百里，令敵聞風喪膽，但最終敵不過時光，已然老去。

    在祭靈的腳邊，一頭只到它膝蓋位置的純青色小狼趴着耳朵，側着腦袋，看着村民獻上的祭品使勁的扒了扒爪子，顯得有些亟不可待，但在老蒼狼警告也似的低吼一聲後，就老老實實的蹲坐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小狼是老蒼狼的後代，將會在老蒼狼死後成為蒼狼村的新祭靈，如它的祖祖輩輩一般，在享受蒼狼村供奉祭祀的同時，繼續庇佑這一方土地，守護蒼狼村的村民。

    此後，蒼堯上前，匍匐在地，口中抑揚頓挫的吐出一連串生澀，古拙的音節，一字一頓，一種荒古洪流的氣息從這古怪的音節里散發出來，隱隱化作一片片花瓣自天空降下，落到地面後就炸成一朵朵蓮花沒入地下。

    這是太古先民流傳下來的祭祀古語，有着溝通天地，神鬼莫測的可怕偉力。

    在村長祭祀的時候，其他村民都老老實實的跪伏在村長身後，而在祭台上方的巨狼此時如若雕塑，耳朵高高豎起，仔細聆聽老村長發出的古語，赤紅色的狼眼裏滿是莊重和嚴肅，就好像能聽懂蒼堯的吟誦。

    只有祭靈身邊的小狼趁着祭靈不注意，轉動靈動的眼睛盯着人群中的蒼夜，不動聲色的搖動着短鞭也似的尾巴，十分頑皮。

    等到老村長蒼堯祭祀完起身，老蒼狼這才站起身，領着小狼從供奉的祭品內挑選了一些，慢條斯理的享用完，伸出舌頭將沾着血水的嘴角舔淨，在祭台下村民們期盼的目光，仰頭髮出一聲輕嘯。

    嘯聲滄厲，有一種對逝去歲月的追思，更有一種守護庇佑的承諾。

    下一刻，全村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就見老蒼狼長嘯聲後，從身體裏透出一團火焰般的光芒，將它碩大的身軀染成赤紅，尤其是胸口位置更是如火爐般向外噴吐赤紅霞光，仿佛居於火焰中的神狼，讓人頂禮膜拜。

    驀然，老蒼狼大吼一聲，一股血泉從它口中噴出，如一蓬紅霞濺落地面，散作六團，最終凝聚成六顆血氣澎湃的瑪瑙珠子，晶瑩剔透，珠子中央清晰可見一頭縮小般的蒼狼在仰天長嘯，正是極為罕見的異獸精血。

    異獸精血，蘊含着異獸的血脈之力，一般存儲在心臟，通常只有在異獸主動自願的情況下才能得到。如果強奪，除非在瞬間滅殺其意識，否則只要異獸心念一動，精血內蘊含的血脈之力就會散去，從而失去最大價值。

    吐出這六滴瑪瑙珠子也似的精血後，老蒼狼氣勢瞬間跌落一大截，僅僅勉力保持着站立的姿勢，但從它黯淡的雙眼中可以看出它的情況已是頗為不妙。

    蒼堯一揮手，旁邊便有兩個精壯的漢子扛着一桶散發着濃郁腥氣的血液送到祭台上，這是今早宰殺祭品時，留存下來的異獸精血，還帶着熱氣，專為老蒼狼準備。

    直到老蒼狼飲盡桶中的獸血，氣息穩定下來，沒有再出現滑落的跡象，這時，整個村子才像是炸開一般，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得到比預期更多的精血，老村長蒼堯臉上卻沒有笑意，擔憂的看了祭靈一眼，轉過身對着村民們沉聲道：「祭靈大人不顧虛弱，賜下六滴精血，希望我們蒼狼村的好男兒們用行動來回報祭靈大人的厚賜。」

    「春祭演武開始，規矩不用多說，前六名將獲得祭靈大人賜下的精血。」

    負責主持春祭演武的是蒼烈，一名身高丈余，渾身筋肉如鋼鐵般堅硬，身穿虎紋皮衣的壯實漢子，他是蒼狼村狩獵隊的隊長，也是目前村里最強的男人。

    「閒話少說，咱山裏的獵手，有沒本事就看三樣，力氣，速度，射術，你們這些娃子要想進狩獵隊，這三樣必須達標。」

    蒼烈示意參加這次春祭演武的十四個孩子出列，指了指祭台前大小不等，依次排開的五塊石墩，大聲道：「第一項先比力氣，誰舉起的石墩子重，誰分數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