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 雷妮絲

    新月當空，鋒利輕薄如刀。

    密密麻麻的樹木遮住了陽光，昏暗的空氣里偶爾響起烏鴉的叫聲。

    「……你是塔利家族的繼承人，是叢林獵人的後裔，怎麼能不會狩獵？」

    山姆威爾的視野漸漸清晰，就見父親藍道·塔利伯爵正將一張弓塞到一個十四五歲的胖男孩手中。

    那孩子臉上寫滿了恐懼。

    這恐懼的表情激怒了藍道伯爵，他厲聲呵斥道：

    「快去！天黑之前，你若是一無所獲，就想吃東西了。」

    山姆威爾看着年幼的自己哭喪着臉轉身，往森林中走去。

    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下來，另一個自己的身影便如同晨霧般消融。

    這便是綠之視野麼？山姆威爾想着。

    自己回到了七年前，還沒穿越的時候？

    「父親……」山姆威爾試着發出呼喊。

    但他的聲音卻化作樹葉的摩挲輕吟，消散在風中。

    藍道·塔利伯爵卻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驀然抬頭，久久地注視林中的一棵巨大魚梁木。

    但很快，他的身影也如同煙霧一般消融。

    綠色如潮水般湧上來，淹沒了山姆威爾的視野。

    接着響起了廝殺的聲音，畫面重新出現，變成了戰鬥隊的場景。

    一方是穿着鋼鐵鎧甲的騎士，另一方則是穿着動物皮毛的野人，鮮血四濺，骨肉橫飛，影像迅速變幻，戰鬥的畫面如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祭祀的場景。

    數百名野人跪在魚梁木前，口中念念有詞，祈禱諸神賜予他們復仇的力量。

    隨後畫面又變了，一位瘦小而黝黑的野人姑娘，踮起腳尖，吻上了一名高大強壯的安達爾人騎士。

    影像還在不斷變換，樹木也在縮小，甚至變成了樹苗，直至消失在泥土中。

    日升月落，春去秋來。

    山姆威爾發現這個所謂的「綠之視野」似乎是魚梁木的視野。

    難怪先民要在魚梁木上刻畫人臉，它們可不僅僅是一棵樹，還是一個窗口，一雙眼睛。

    「三眼烏鴉」擁有一千零一隻眼睛，這些眼睛，恐怕並非是如同「八爪蜘蛛」的「小小鳥」一樣的情報人員，而是一千零一棵魚梁木。

    山姆威爾現在的視野被固定在角陵附近森林中的一棵魚梁木上，這裏卻沒有他想要看到的信息。但他卻不知道怎麼轉換視角，也不知道怎麼才能「附身」到其他魚梁木上。

    無奈之下，他只得收回精神力。

    綠色的煙霧翻湧而上，又迅速消退。

    再睜眼，山姆威爾已經回到了鷹巢城的大廳之中。

    剛才他通過模仿布蘭·史塔克的精神波動，偷學到了「綠之視野」，但現在看來，似乎只學到了一部分。

    山姆威爾倒也沒有糾結於此，起身返回房間。

    休息一夜後，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帶着布蘭騎上白龍，繼續往南而去。

    當他們終於抵達君臨時，天空已經成了漆黑一片，星星都出來了。

    白龍在城市上空飛掠而過，引起了一陣騷動。

    「陛下回來了！」

    「七神之子回來了！」

    歡呼聲順着白龍飛翔的路徑在城中流傳，猶如石子在湖面打出一連串的漣漪。

    當山姆威爾降落在紅堡之內時，御林鐵衛隊長巴利斯坦·賽爾彌已經在那裏等候。

    「陛下，歡迎歸來。」

    山姆威爾指了指身後的布蘭和阿多，吩咐道：

    「這位是史塔克家族的布蘭，還有僕人阿多，你安排他們在紅堡住下。」

    「是。」

    隨後山姆威爾便大步向梅葛樓走去，同時問道：

    「丹妮莉絲和……小公主都還好吧？」

    「王后陛下一切安好，小公主也很健康。」

    「那就好。」山姆威爾加快腳步，向丹妮莉絲的房間走去。

    越是靠近，山姆威爾的心情便越是激動。

    咚咚——

    輕輕在房門上敲了敲，卻沒有得到回應。

    巴利斯坦爵士在一旁小聲的提醒道：

    「陛下，最近幾天王后和小公主都睡得很早。」

    山姆威爾有些失落，但還是點點頭，決定明天再來看女兒。

    就在他轉身的一刻，房門突然打開了。

    「山姆！你回來啦！」

    一具溫暖而柔軟的軀體撲了上來，山姆威爾連忙抱住，並迅速找到她紅唇的位置，送上一吻。

    「抱歉，錯過了女兒的出生。」

    「沒關係。」丹妮莉絲笑道，「你是七國國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對了，絕境長城情況怎麼樣？異鬼真的來了嗎？」

    「異鬼來了。但長城情況還好，野人都已經進來了，異鬼似乎懼怕長城中的某種東西，沒敢發起進攻。我們進去說吧，外面冷。」

    山姆威爾這才注意到丹妮莉絲只披了一件銀色絲綢睡衣，連忙將她抱進房間。

    屋內壁爐燃燒着，散發的熱氣驅散了凜冬的寒意。

    琥珀和鮮花的味道讓空氣中充滿了靜謐安寧的氣息。

    「小傢伙呢？」

    「在裏間睡着呢。」

    丹妮莉絲雪白玲瓏的纖足踩着羊毛地毯，拉着丈夫的手，款款走向裏間的嬰兒室。

    山姆威爾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連心跳也放緩，生怕將小公主從睡夢中驚醒。

    她有着和山姆威爾一樣的黑色頭髮，睫毛密密彎彎，閉着眼睛，睡得正香，圓嘟嘟的小臉蛋可愛至極，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

    「她真好看。」山姆威爾情不自禁地說道。

    「比我還好看嗎？」丹妮莉絲雙手從後面抱住丈夫，精巧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聲細語地問道。

    「一樣好看。」

    似乎不滿意丈夫的這個回答，丹妮莉絲輕哼一聲，將他掰過來面向自己，嬌嗔道：

    「再看看呢？」

    山姆威爾咧嘴無聲地大笑：

    「還是你更好看。」

    丹妮莉絲這才滿意地送上香吻。

    氣氛漸漸變得曖昧。

    山姆威爾輕輕推開一點妻子：「你現在身體不方便吧？」

    「我覺得沒問題啦。」丹妮莉絲摟住丈夫脖子不放，「抱我去床上，山姆。」

    山姆威爾將她攔腰抱起：

    「那你可別叫出聲。」

    丹妮莉絲咬住紅唇，嬌笑道：

    「那我們還是去隔壁吧。」

    ……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丹妮莉絲從香甜的睡夢中甦醒。

    睜開眼睛，發現羽毛大床上只剩下自己一人。

    她抱着柔軟的鵝絨被，慵懶地伸展了一下身體，臉上蕩漾着幸福的紅暈，似乎在回味昨夜與愛人久別重逢後的激情放縱。

    但很快，丹妮莉絲便下了床，來到隔壁房間。

    果然見到山姆威爾正半跪在嬰兒搖籃前，一動不動。

    丹妮莉絲看着男人厚重的背影，心裏再次湧起一陣溫暖和甜蜜。

    她放輕腳步走了過去，在丈夫身旁跪下，小聲問道：

    「她還沒醒呀？」

    「還沒有。」山姆威爾側頭吻了妻子頭髮，「畢竟昨夜醒了兩次。」

    丹妮莉絲將頭靠在丈夫肩膀上，道：

    「你還沒給她取名字呢。」

    山姆威爾思索了片刻，道：

    「還是你來取吧。」

    「真的嗎？」丹妮莉絲狐疑地看了丈夫一眼。

    「嗯。」

    當初第一個兒子出生時，山姆威爾給他取名屋大維，其實便是下定決心讓他成為自己的繼承人。

    不過，這個世界的人顯然沒能理解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反而會覺得這個名字太過古怪。

    瑪格麗還曾私底下問過山姆威爾，屋大維是不是塔利家族哪位祖先的名字。

    有了這樣的教訓，而對於女兒又沒什麼過多要求，只希望她能健康快樂成長，所以這次山姆威爾乾脆將命名權讓給了妻子。

    丹妮莉絲思索片刻後，道：

    「就叫雷妮絲吧。」

    雷妮絲在坦格利安家族是個頗為普遍的女性名字。

    雷加·坦格利安的女兒，也就是丹妮莉絲的侄女就曾取過這個名字，可惜死在了簒奪者戰爭中。

    最有名的雷妮絲·坦格利安當然要數「征服者」伊耿的妹妹兼王后。

    不過，坦格利安家族還有一位雷妮絲也頗有名氣，那就是傑赫里斯一世的長子伊蒙的長女，也被稱為「無冕女王」，差點成為第一位坐上鐵王座的女性。

    山姆威爾也不知道丹妮莉絲給自己女兒取這個名字到底是想紀念哪一位雷妮絲，但他也沒有追問。

    「雷妮絲是個好名字。」他笑着點頭，同意了這個名字。

    搖籃中的小公主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翻了個身，醒了。

    然後嘹亮的哭聲便迴蕩在房間中。

    丹妮莉絲連忙將女兒抱起，輕輕搖晃，給她餵奶。

    山姆威爾試圖幫忙，卻被妻子趕了出來。

    「你該去見見瑪格麗和屋大維啦。」她這樣說，「還有薩拉，她的未婚夫都失蹤這麼多天了。」

    山姆威爾只得暫時告別妻女，洗漱一番後來到瑪格麗的寢宮。

    她也剛起床，正坐在梳妝枱前，棕色捲髮挽成一個松垮隨意的樣式，銀鏡倒映着精緻妝容，看到丈夫進來的一刻，瑪格麗立刻回頭，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

    「山姆，你回來啦。」

    「嗯，昨天回來的，去看了丹妮和雷妮絲。」山姆威爾上前親吻妻子。

    「雷妮絲？這是小公主的名字嗎？挺不錯的。」

    「屋大維呢？」

    「在裏面。」

    山姆威爾穿過前廳，來到臥室，就見兒子果然在床邊搖搖晃晃地追着紅龍。

    見到父親，屋大維愣了一下，然後就咯咯直笑，笨拙地跑了過來。

    山姆威爾上前幾步，將兒子一把抱起，笑道：

    「都會走啦！」

    瑪格麗也走了進來：「是啊，一開始是爬着追耀陽，然後不知道哪天突然就會兩腿跑了。你還沒用早餐吧？」

    「沒有。」

    「我讓他們準備。」

    「好。」

    紅龍見小主人不追自己了，也撲騰着翅膀飛了過來，繞着山姆威爾一圈，最後停在了他的肩膀上，用修長的脖子去逗弄屋大維。

    如果可以，山姆威爾願意永遠停留在這樣溫馨而簡單的場景中，可惜，他還有七個王國要統治。

    「龍蛋失竊的事情，你們調查得怎麼樣了？」

    他走到桌邊，僕人們已經擺上了豐盛的食物。

    瑪格麗從丈夫懷中抱走兒子，交給奶媽，然後說道：

    「並不順利。我們搜遍了全城，也沒有找到龍蛋的蹤跡，還有那位海王之子布魯斯·安塔里昂，也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加文也沒有找到布魯斯？」

    「沒有。」瑪格麗給丈夫到了一杯牛奶，「但加文找到幾個當時經過雷妮絲丘陵的行人，據他們所言，確實曾看到布魯斯從龍穴廢墟出來。」

    瑪格麗頓了頓，又用強調的語氣說道：「獨自一人。」

    山姆威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君臨封鎖的情況下，還是找不出此人，看來這個布魯斯有點本事啊。」

    瑪格麗道：

    「加文懷疑這個布魯斯·安塔里昂是無面者假扮的。只有這樣，他才能隨意變幻面容，躲避士兵們的搜捕。」

    誰知聽到這裏，山姆威爾卻堅定地搖頭：

    「布魯斯·安塔里昂不是無面者。」

    見瑪格麗露出疑惑的目光，他又解釋了一句：

    「無面者用巫術改變面容，如果布魯斯是無面者，第一次見面時，我就能知道。」

    瑪格麗點點頭，但隨即就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

    「那麼他是怎麼躲避我們的搜捕的？連加文的數百隻小小鳥都找不到他。」

    山姆威爾沒有說話，面無表情地切下一塊香腸，送入口中咀嚼。

    片刻後，他才再次開口，道：

    「看來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行動。」

    瑪格麗輕咬着紅唇，問道：

    「關鍵是誰策劃的呢？難道是海王？可得罪我們對他有什麼好處？」

    山姆威爾喝了一口牛奶，道：

    「或許等我抵達布拉佛斯，就能知道了。」

    「你又要走？」瑪格麗面露不舍。

    山姆威爾握住妻子的手，嘆息一聲，道：

    「抱歉。現在我還不能休息……」

    「我明白。」瑪格麗很快就收拾心情，重新展露笑容，「你還要拯救這個世界嘛。」

    山姆威爾聳聳肩：「如果可以，我其實更想帶着你們去個無人的小島，安安靜靜地生活。」

    瑪格麗捂嘴笑道：

    「那怎麼行。鐵王座上總得有個國王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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