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2章:品評百官,樊樓來了位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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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慶殿內。
陳執中望了一眼大河河道沙盤,緩步走出。
官員們也都紛紛看向陳執中。
在趙禎猶豫不決時,首相的意見便尤為重要。
中書代表的是絕大多數官員的意見,也是日後或替官家背鍋的最佳人選。
此刻,蘇良和歐陽修的心情也有些緊張。
陳執中想了想。
「官家,臣臣以為歐陽學士與蘇御史所言並無太大問題。然治河非紙上功夫,更非這樣一個簡易的河道沙盤便能解決的,臣也粗通算學,但對此沙盤的構造還是有諸多疑惑。」
「此河道沙盤真能完全推演出引大河東流至六塔河後的結果嗎?臣表示懷疑。」
陳執中很精明。
他未給趙禎一個明確的答案,反而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不過,此問題顯然對大河東流更有利。
這時。
三司的一名官員站了出來。
「官家,臣在三司多年,自認精通算學,但蘇御史此番推演,臣認為未經過反覆推敲,難以當真!」
蘇良暗嘆糟糕。
他高估了當下官員們的接受能力。
雖然大宋已將算學列入諸科之中,算不得「奇技淫巧」,但官員們在算學上的造詣,僅夠用在賦稅總賬上。
更何況。
此河道沙盤還涉及一些物理知識,非一朝一夕就能與官員們講明白。
「官家,此事涉及汴京安危,絕不可因噎廢食。不嘗試根本不知對錯,臣再次請求,引流六塔河,若出現意外,叫停即可!」夏竦再次拱手。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頓時,十餘名官員都站了出來。
趙禎想了想,道:「這樣吧!蘇景明,你與歐陽永叔將今日之言辭整理成文字,連同此河道沙盤一起送往大名府,供河官們作為參考。」
「大河之水分流六塔河之舉則正常進行,若出現意外情況,立即停止,告知賈相,絕不允許出現河水決堤、傷民毀田之事發生!」
蘇良與歐陽修欲開口,但卻被趙禎用眼神制止了。
「臣臣遵命!」蘇良與歐陽修略帶無奈地說道。
不遠處,夏竦露出舒心的笑容。
兩日後。
在蘇良的幫助下,沈括得特批,獲得了在崇文院暢讀一年書的機會。
沈括不由得大喜。
其父需回江寧就職,他則是在汴京城住了下來。
歐陽修直接將他的衣食住行費用全攬了下來,前提是沈括能向他多講一些稀奇玩意。
接下來的幾日。
蘇良和歐陽修也都想開了。
待四月底或五月初,河道之事自會出結果。
蘇良閒暇之餘,還去了一趟正在建設中的南郊市集。
在包拯的監督下,南郊市集的建設尤為順利。
那群上四軍的士兵,剛開始還高高在上,但在被一群老工匠訓斥多次後,乖乖當起了學徒,幹活甚是麻利。
與此同時。
歐陽修已經應允,待蘇良的兒子蘇子慕五歲時,他便親自教授,擔任先生。
歐陽修還誇下海口,待蘇子慕十歲時,就推舉其參加童子試,最差成績絕不能低於晏同叔。
蘇良樂得合不攏嘴。
要知,晏殊可是大宋朝有名的神童。
七歲可屬文,十四歲以神童召試,便獲得了同進士出身,被真宗皇帝授為秘書省正字,准許去秘閣讀書,當時便名揚天下。
三月二十八日,大名府,入夜。
一座大廳內。
大河河道沙盤和蘇良的釋義書信出現在賈昌朝的面前。
賈昌朝打開蘇良的信封,掃了一眼後,直接將其放在蠟燭前點燃了。
信紙迅速化作火團。
燃燒完畢後變成一團灰燼飄落在地上。
賈昌朝將灰燼踩在腳下,冷聲道:「乳臭未乾的小子,竟然欲教本相做事!」
隨即,賈昌朝看向大河河道沙盤,沙盤雖精緻,但賈昌朝卻越看越不順眼。
他想了想,道:「將此物丟到澶州蒙學學堂里,供那些孩童玩耍,老夫手下有治河官員近百人,大河就在眼前,看這個泥巴捏的破玩意有何用!」
當即,數名僕從便將大河河道沙盤抬了下去。
四月初二,天色漸暖。
汴京城內熱鬧依舊。
這幾日,汴京城突然出現了一位身份神秘的貴公子,人稱:冷公子。
其居於樊樓。
衣食住行皆是一副貴人范兒。
身旁有護衛十餘人,丫鬟七八個,所用器皿皆是自帶的金銀瓷器。
事事都甚是講究。
包子要吃州橋鹿家的、乳酪要吃北斜街張家的、蜜煎要吃王道人家的、毛筆用的是趙文秀筆,墨水用的是潘谷墨
樊樓掌柜也算是見多識廣。
對汴京城十七八歲的貴公子可謂如數家珍,但卻從未見過此人。
然而這位冷公子衣着非凡,談吐出眾,且出手亦是不凡。
樊樓自然以貴賓待之。
起初,也只有一小波人知曉這位貴氣十足的冷公子。
但緊接着,這位冷公子做了幾件頗為令百姓心喜的事情。
他贈予瓦子歌伎錢財,令其從良做生意;他見殘疾人乞討,當即放下五貫錢,讓其補貼家用;他見汴河旁的孩子枯瘦如柴,當即給他們賣飯贈衣
沒多久,冷公子便成為了百姓心中的「仁公子」,並結交了許多讀書人。
冷公子的名聲逐漸擴大。
不久前。
這位冷公子竟然在樊樓大廳高談闊論,品評起了朝堂的官員們。
此行為,一時引得許多人矚目。
冷公子品評百官的話語也漸漸從樊樓中傳出,很多讀書人竟覺得其所言甚佳。
一語道破百官之才。
此品評,通過小報也傳到了各個官衙內。
午時,御史台內。
蘇良和周元正圍坐在一處茶台旁喝茶。
這時,監察御史里行呂誨拿着一張小報大步走了過來。
「二位,可聽說過樊樓冷公子?」
蘇良點了點頭,道:「聽說此人甚是有錢,吃喝住行甚是貴氣,且多行厚於百姓之事,被人稱為仁公子呢!」
「他應該是哪個世家的公子吧,事情做得不錯,只是過於高調了一些。」
周元也聽說了一些消息。
呂誨笑着說道:「高調?他還有更高調的事情呢!這兩日,他在樊樓內將朝堂高官品評了一遍,膽子可真大啊!」
大宋雖不禁止百姓品評政事。
但一般人絕不敢品評當下朝堂的多位官員。
若惹得誰不喜,想要找他麻煩,甚是簡單。
呂誨拿着小報,道:「我先為你們念一念中書三位相公的。」
「首先是陳相,陳相乃主上臂膀,公正清謹,有良臣風節,實宰相器」
「吳相的是:剛毅直言,嫉惡如仇,勤勉有恆,然文章略差矣」
「還有張相的,善屬文,明決斷,堪當官家之筆」
蘇良和周元聽後都不由得笑了。
周元率先開口道:「這叫品評?這不是溜須拍馬嘛!」
冷公子品評三位相公之言,基本都是夸辭。
呂誨撇了撇嘴,道:「他對吳相和張相的評語,我還能認,但是對陳相嘛,若不加上一句『牆頭之草,八面玲瓏』,我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哈哈哈哈有道理!」蘇良笑得前俯後仰。
「牆頭之草,八面玲瓏」已是台諫官們對首相陳執中公認的評語。
但他受官家寵幸,首相之位甚是穩固。
呂誨舉起小報,又道:「我為你們念一念夏樞相的啊!」
「夏樞相,善於文章,亦精於武事,國之柱石,真宰相器也」
聽到這話,蘇良直言不諱地說道:「這位冷公子如此誇讚兩府的相公,莫非是要靠着吹捧,謀取官位?」
「唉!老奸巨猾四字沒有冠夏樞相之身,說明他還不了解夏樞相呀!」一旁的周元,一臉認真地說道。
「周兄,知己,知己啊,我與伱的想法不謀而合!」
這一次,三人同時笑出聲來。
呂誨緩了緩後,接着道:「後面還有對歐陽學士、包學士、唐中丞和蘇御史的評價,我就一塊念了啊!」
蘇良聽到還有自己,不由得好奇起來。
「歐陽永叔,一代文宗,落筆成章,知政事然淺薄,且私德有瑕,難以重用」
「包希仁,公而忘私,其政嚴明,政務敦實,然不知水至清而無魚,知開封府盡也,不可擢升」
「唐子方,剛正大義,不畏權勢,直聲可動天下,然耿介過之,實為忠正之臣而非賢良之臣也」
「蘇景明,少年得志,擅屬文,然傲世輕物,宜外放僻縣歷練,使其知大器晚成,方為國之柱石」
這位冷公子對包拯和台諫官們的品評,就有些譏諷了。
呂誨念完後,將小報扔到一邊,道:「實乃狂士之言,為博虛名,不足信也!」
蘇良微微皺眉。
他對冷公子評價自己應該多經歷挫折,外放歷練,倒不以為意,但他總覺得這種品評怪怪的。
「二位,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這些品評很怪,不像是一個年輕人的品評,倒像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品評。」
呂誨和周元回想一番,還真覺得如此。
這些品評,特別像是上官給下官的評價,語氣中帶着一抹上位者的睥睨之氣。
這種感覺,讓三人都覺得有些不舒服。
想必已經有人猜到冷公子的身份了,先保密哈,拜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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