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胸里的小強

    胸腔，小強，誤吸麼？

    吸進去一隻小強的話似乎也沒什麼事兒，包裹、機化、吸收，對肺功能影響幾乎相當於零。

    時間短的話能用氣管鏡取出來……等等，2002年的江海市三院呼吸內科沒有氣管鏡，這種「高新」技術還沒落到地市級醫院。

    周從文深深嘆了口氣，早已經習慣用手術膠囊解決問題的他面對2002年的醫療環境，總是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片子有吧。」

    「有，我準備拿去找王主任看一眼。但從文你說啊，王主任現在在住院，我找他看片子是不是不好。可要是不找他看片子的話，咱也解決不了啊。」

    沈浪陷入了深深的猶豫之中，難以自拔。

    周從文知道沈浪的性格，從他手裏接過片子走進辦公室。

    「咔~」

    片子插在閱片器上。

    左側胸腔內一隻蟑螂的影像赫然出現在周從文的眼前。

    全須全尾，看上去根本不在氣道里，而像是在胸腔里生活，把胸腔當作遊樂場一般。

    周從文看了一眼就樂了，但也只笑了一下，便嘆了口氣。

    「從文啊，你說該怎麼辦？看樣子至少得開胸才行。但你說蟑螂是不是已經變異了？要不然怎麼能在胸腔里活着呢。還是說蟑螂把肺子給咬破了……」

    沈浪每說一種可能，患者的臉色就為之一變，越變越是難看。

    王成發住院，又遇到這麼詭異的患者，沈浪已經陷入某種狀態，沒去管患者的想法。

    他沒注意患者的表情，繼續和周從文探討病情，「按說胸腔里是負壓，蟑螂沒辦法生存才對。而且肺臟被咬破了，怎麼都應該有氣胸吧。」

    周從文哭笑不得，回頭看了一眼患者，「你別害怕，我們就是隨便說說可能。」

    年輕醫生還是不夠細緻，有些話怎麼能當着患者面說呢？不過這都是經驗的積累，

    「我……不會死吧。」患者怯生生的問道。

    「不會。」周從文生生把那句——了不起重傷，要死哪那麼容易憋了回去，簡單直白的回答患者的疑問。

    「可是怎麼會有一隻蟑螂呢？」患者都快哭了。

    雖然他不是醫生，也沒學過看片子，但x光片子上的那隻蟑螂看起來形象逼真，每次一看到這張片子他就覺得自己胸腔里的蟑螂在不斷的爬。

    肺子裏痒痒，想要撓卻又撓不到，這種感覺很古怪，讓他坐立不安。

    「別太在意，不是你胸腔里有蟑螂。」

    「……」沈浪怔了一下。

    蟑螂是那麼的明顯，周從文這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但是沒等他沖周從文使眼色，就聽周從文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至於為什麼，剛剛沈醫生都說了。」

    「那它為什麼在？」患者指了一下片子上的蟑螂影像。

    「你在巴q縣，對吧。複查一個片子，要是沒有蟑螂的話，你會去告訴一下縣醫院，他們的x光機該清理一下了。」

    「啊？」患者沒聽懂。

    「我考慮是x光機里進了一隻蟑螂，這才導致拍出來的片子是這樣。」

    「……」

    患者和沈浪都怔住，他們看一眼片子，又看一眼周從文，沒人相信周從文說的是真的。

    「家裏條件怎麼樣？」周從文問道。

    患者咽了一口口水，訕訕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那我帶你去做個透視，確定沒有再拍片。拍片要膠片，放射科主任看的嚴，沒辦法只能交錢。」周從文淡淡說道。

    患者怔了一下，他能感受到周從文的善意，輕輕點了點頭。

    「沈浪，你看家，我帶患者去一趟急診科。」周從文把片子從閱片器上取下來，裝進袋子裏，背手拎着片子慢悠悠的走出辦公室。

    沈浪看着周從文的背影有些發呆，周從文好像哪裏不一樣了，但具體哪裏不對勁兒，他也說不出來。

    帶患者來到放射科，周從文看了一眼透視室值班的醫生，笑呵呵的走進去，「石師父，忙着呢。」

    「小周啊，帶朋友來看病？」石醫生問道。

    「有個患者，估計是下面醫院的機器出了問題，麻煩您給透個視好麼？」

    「帶進去吧。」石醫生也不矯情，笑呵呵的讓周從文把患者帶進去。

    讓患者憋氣，開始胸透。

    果然，就像是周從文預料的一樣，患者胸部很乾淨，右肺有少許炎症，但根本不用處理；左側胸腔里的那隻蟑螂完全不存在。

    「什麼都沒有。」石醫生掃了一眼很隨意的說道，「下面醫院怎麼說的？」

    「左胸里有一隻蟑螂。」

    「……」石醫生詫異，「蟑螂？」

    「您看。」周從文把片子拿出來交給石醫生。

    石醫生也沒插在閱片器上，而是對着陽光看了一眼，隨後罵罵咧咧的說道，「什麼玩意，機器里都能進蟑螂，他們怎麼保養的機器。」

    「呵呵，下面縣鄉的醫生估計只會操作，維修保養一竅不通。」周從文笑了笑，並沒有苛責，「我們胸科最常遇到的患者不是肺癌，而是在下面做了肺部ct，報告說縱膈腫物。」

    「沒退化完全的胸腺都看不出來？」

    「是唄，那咋整。總不能要求所有醫生都和協和一樣不是？您是對吧。」周從文笑呵呵的把片子接過來放到袋子裏。

    「醫生，我沒事吧。」患者忐忑的走出來問道。

    「沒事，我的猜測是對的，透視下你胸腔里沒有蟑螂。」周從文指着機器上最後留下的影像說道，「不過還是建議你點一張片子，55塊錢，可以麼？」

    患者開始猶豫。

    「建議你拍一個留資料。」周從文很認真的建議，「要不然你回家之後有人說在這麵糊弄你怎麼辦？又要折騰，花錢也不少，人還惦記。」

    「好。」患者覺得周從文說的有道理。

    「石師父，我帶患者去急診科開單子，您忙着啊。」周從文和石醫生揮手告別，帶着患者去急診科。

    來到急診科，前面有個年輕的男人推着輪椅在看病，周從文也不着急，帶患者站後面排隊。

    「沒什麼事兒，回去多喝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