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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夢魘(21)-對峙

永罪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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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

    所有的知覺都給疼痛讓路,隨着瘋子毫不猶豫的動作,趙一酒腦海里出現了他感覺到的,自己現在的樣子。

    左右兩道拉出去的血痕很深,仿佛小丑臉上塗滿油彩一般,情不由衷地笑着,悲哀和傷感隱藏在誇張的線條下,並非無人看得出,只是無人在意而已。

    這樣的「生動」,就是瘋子想要的嗎?

    趙一酒胸口急促地起伏,他緊緊盯着瘋子的眼睛,想從中看到一些情緒,不曾想,瘋子也在做同樣的事。

    「很疼吧?不過這樣好看多了呢~」瘋子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唇角帶笑,半晌又仿佛發現了新的樂趣,「你在表演硬氣嗎?真不吭一聲?」

    趙一酒看着他,雖然冷汗已經從額角滲出,渾身的紅衣都被浸透,卻連眼神都不曾偏移過一瞬。

    「要做到什麼程度呢?一下就死的話,就沒有樂趣了……」瘋子用刀尖細細描摹着趙一酒臉部的輪廓,最後在眼眶處停下,懸在距離眼球幾厘米的位置上。

    「眼神不錯,這樣吧,這次就先挖一隻眼睛如何?」

    「!」趙一酒狠狠掙紮起來,卻依舊被摁得死死的,與此同時,瘋子修長的手指伸上來,扒開了趙一酒的眼皮。

    「滾!」趙一酒低吼一聲,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想起了慶元製藥廠里,那個不聲不響死在更衣室里,雙眼被挖掉的女孩。

    那個女孩死之前,應該比他的感覺還要強烈吧?

    他也想起了當時他被鬼唐黎追上,貫穿了肩胛骨時,那種臨近死亡的不甘心。

    當時是不適應。

    現在,他早已適應了推演遊戲的節奏,卻還是會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遭遇這種事情……是他太弱了嗎?

    離開了趙謀,離開了虞幸,他就這麼容易死?

    不,不可能的。

    趙一酒心知肚明,他並不弱。

    只是這第二階段任務有點詭異,為他分配的,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還放任他直面鬼物的追殺。

    難度不對。

    他一定不會死在這裏,一定有別的方法,亦或者,這個瘋子對他動手其實有很多限制——

    趙一酒眼皮上的手指十分冰冷,指腹有粗糙的感覺,刀尖在瘋子惡趣味的操縱下,一點點往下,似乎是在空出時間給獵物欣賞自己被毀掉的瞬間的餘地。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是的,他不可能死在這裏,否則,這個任務幾乎沒有人能通過。

    荒誕世界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而他也還……

    下一秒,尖銳的金屬毫不拖泥帶水地扎了上去。

    「噗。」

    眼球破裂,趙一酒的呼吸瞬間重了很多,他沒有發出一點點痛呼,兩行牙齒咬得死死的,面色極具蒼白,好像在忍耐着極強的痛苦。

    【啊啊啊啊我的冰山你別死啊!】

    【眼睛啊!!!】

    【我靠這得多痛】

    【這鬼物碰上沒活路啊,還只分配一個推演者入夢,這是想每個隊都強制折損一個人?】

    【上面的,不知道怎麼說,趙家許家洛家佔據十一月死亡平行線的錄製嘉賓提供資格,從來沒有死人超過五個,我以為系統對他們留情面了,這次絕對是意外】

    【看看後續吧,我覺得冷酒不會死在這裏,重傷就是極限了】

    【在挖了在挖了,我靠,冷酒都不帶吱一聲的,這也太漢子了吧】

    眼睛是人類很脆弱的地方,瘋子等着聽趙一酒的慘叫,卻只看到了一個非常懂得隱忍、且對疼痛忍耐程度極高的人,對方強撐的樣子着實是令人覺得很有趣。

    「不愧是……」他低喃一聲,然後笑得更開心了:「其實我早就關注過你,只是沒想到,還沒看到你進入墮落線的那一天,他就先出現在了你身邊。嗯……我損失了一個很好的下屬呢……」

    趙一酒面色一變。

    也不知是那句話激到了他,連刺眼球都無法反抗的他手臂突然湧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力,將瘋子從身上掀起。

    眼球隨着刀刃掉落在地,神經撕裂的感覺太不美妙了,真的很疼。

    「你是特邀嘉賓。」他一個側滾迅速起身,根本不管腿上的傷口因此撕裂,五官深邃的的臉上,右眼眼眶只剩下血洞,猶自往下滴着血,簡直不用化妝就可以完美詮釋鬼物的模樣。

    瘋子站在那裏,靜靜看着趙一酒用陳述句的語氣提出猜測,然後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他好整以暇地承認:「沒錯,就是我。」

    【他就是特邀嘉賓啊】

    【有人認出他是誰嗎,絕望級里有這一號人?】

    【結合幸和卦師那邊看,這應該是伶人啊!】

    【伶人平時都沒露臉,沒見過他不丟臉!】

    【等等,我擦,重點偏了吧?他是伶人誒!冷酒怎麼斗得過他?】

    是的,在猜出特邀嘉賓的身份時,所有人腦海中浮現出來的第一反應,就是冷酒怎麼可能能在伶人手中活下來。

    伶人代表的是極致的惡,會扮演敵對boss而非友好型npc簡直是理所當然,只要他想,冷酒這種剛晉升分化級的新人絕對不會有任何的還手之力,也就是說,之前那麼多次的試探,都只是伶人想逗冷酒玩而已。

    意識到這一點的觀眾又覺得荒謬。

    很奇怪,死亡平行線的難度怎麼可能這麼高,在多個直播節目中,平行線出名的原因在於他競爭式的推演模式,而非難度。

    真要說起死亡率,死亡平行線絕對算低的。

    可伶人一來,在場所有推演者都成了隨時可以碾死的螞蟻。

    【不對,所有平行線里都有夢中的大師這個角色,即使他是伶人,也是分散成九個的伶人,說不定他的實力也分成九分了呢?】

    【不能吧,九分之一的伶人就這麼強,其他人還玩個大頭鬼】


    【你沒見過絕望級,是真的不知道他們能讓你有多絕望】

    【伶人、美杜莎,閆總……我擦,等等,閆總在這個直播間啊】

    被cue到的閻理沒有說話,倒是與他同隊的衍明冒了個頭。

    【衍明:是啊,參考我家老大,九分之一的伶人確實可以有這麼強,而且……伶人還沒動他的祭品呢】

    眾人皆驚。

    因為絕望級稀少,又很少參加直播,大多數的人是根本沒機會見識絕望級大佬的實力的。

    所以現在,正在哀悼級和絕望級邊界線摸索的衍明出來說了話,沒有人會懷疑。

    未亡調查組裏,光是絕望級,就有三個,佔據了全隊的八分之三。

    那更沒道理了!

    憑什麼伶人會扮演一個boss啊?推演者還有活路麼?

    【呂肖榮:伶人在這個推演里肯定有限制,沒你們想的那麼誇張,說不定這已經是他最強的狀態,祭品不被禁用說不過去】

    【不是,就我一個在意伶人說的,他早就關注冷酒了?冷酒是什麼很特殊的人嗎?】

    【還有那個「他」指的是誰啊,誰身邊?趙謀?】

    【拉倒吧,結合語境,我覺得是幸】

    關於這幾個問題,很多人都是很好奇的,甚至有些勢力的探子都忍不住悄悄冒頭,試圖引誘幾位相關大佬多透露一點。

    很可惜的是,趙一酒現在看起來危在旦夕,看直播的趙家人沒空理會別的觀眾,而真正的大佬也顧及很多,不會發言。

    只有推演中的趙一酒,此時內心不復平靜。

    他眼中,微弱的紅光一閃而逝,卻被伶人所捕捉。

    「哎呀,沒想到隨便一句話就戳到痛點了呢,是哪句?」伶人半張面具下的琥珀色眼睛清澈漂亮,卻暗含譏誚,「等着你進入墮落線這句麼?」

    「……我,不可能和你一樣。」趙一酒知道敵我差距,一手捂住血流不止的眼睛,一邊不動聲色地後退着,」更不可能成為你的下屬。「

    「哎……很可惜的結論,是他做了什麼,才讓你如此堅定嗎?」伶人沉思一下,又自顧自搖頭,「不對,據我所知,從小到大,你都是獨自一個人壓制着那種——」

    「閉嘴。」趙一酒冷冷打斷他,惹得彈幕倒吸一口涼氣。

    敢這麼和伶人說話的,除了曲銜青都死了。

    他呢?

    會死在這裏嗎?

    很快,伶人就用行動告訴了大家答案。

    他笑了,笑得很放肆,猶如精神病一般癲狂,和虞幸記憶中那個偽裝時好歹溫文爾雅的人大相徑庭。

    「不錯,真好……哈哈哈哈哈,你還是在意這件事的啊,那我就放心了,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我會在單稜鏡的入會申請上看到你的名字。」伶人倏爾湊近,將唇附在趙一酒耳邊,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的問題,只有我能解決,相信嗎?」

    趙一酒手中的止殺微微顫抖,直接戳了上去。

    這一次,由於距離太近,伶人沒有躲開。

    刀刃入肉的聲音分外明顯,趙一酒感到手中凝塞,明白這一刀扎得是結結實實。

    鮮血從伶人華貴的衣衫上滲出,止殺獨特的破壞力在伶人體內肆虐,伶人微微挪開一個身位,大大方方張開雙臂讓趙一酒欣賞他的傷口:「這才對嘛,讓我受傷才能合格啊,我對你有點好奇,寧願損失一隻眼睛,你都不願意在我身上用掉一些祭品嗎?」

    「……」趙一酒冷哼一聲,鮮血順着他的眼眶往下滑落,經過下顎骨,滑入衣領。

    觀眾這才想起來,剛才看着兩個人近身戰鬥太過癮,後來又被瘋子就是伶人的消息炸蒙了,一直忽略了一件事——

    他們只說伶人還沒有使用祭品,可卻忘了,趙一酒也沒有在夢中使用除了止殺以外的祭品!

    實力這麼強,又是趙家的人,六個祭品欄很可能是滿配,那麼剩下來的五個呢?

    長釘和虛幻眼睛都去哪兒了?

    沒用過的也不用。

    說明——在趙一酒心裏,他遠遠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所有人都低估了他。

    被挖掉眼睛,不是真的躲不開,只是權衡利弊之下,做出的對他來說的僅僅是有點疼的犧牲而已。

    在死亡平行線第二階段任務里,趙一酒以一種另類的方式,在推演者們心中留下了屬於他的第一個有點震撼的印象。

    「哈,是自信自己不會死,所以給保護周雪的任務留下了很多底牌?有意思,阿幸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沒有你這麼優秀呢。」伶人誇讚了一句,惹得趙一酒眉頭一皺。

    虞幸明明才二十三歲,比他小,什麼叫像他這麼大的時候?

    然後,他就聽伶人把玩着尖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啊,對了,說到阿幸……他知道你的情況嗎?」

    「你想和他說什麼!?」趙一酒脫口而出。

    不是你想對他做什麼,因為在趙一酒的潛意識裏,虞幸根本不是伶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弱者,而是一個早在找到他哥趙謀幫忙占卜消息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一切的人。

    虞幸不會怕伶人,趙一酒想。

    可是他有點怕,怕伶人扭曲黑白,將他的情況變本加厲傳遞給虞幸。

    他不想失去一個朋友……也是他在那種無邊無際的黑暗裏長大後,唯一的一個朋友。

    要說,也該他自己來說。

    「哦,不必這麼緊張,阿幸和你不一樣。」伶人歪了歪頭,看向窗外,笑意古怪,「你只不過是個在地獄裏掙扎的小可憐,而他呢……我可是必須好好對待的,以前做了些事情惹他生氣了,正想送點禮物賠罪呢。」

    「你的身體情況於他而言,應該是很掃興的事情吧,我可不會去怵他霉頭,當那個掃興的人。」他手指不規律地活動着,發現趙一酒臉色有點蒼白,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內心忐忑,不由得發出一聲聽起來就很同情的笑聲。

    「你猜對了,這個階段里,我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是極限,即使我很想,荒誕也不會允許我再傷害你了。」

    伶人越過趙一酒朝窗戶走去:「看在你還挺和我胃口的份兒上,告訴你一個消息,不需要代價的哦?」

    「阿幸啊,由於某種原因,大概會很討厭你這種人,所以,你最好一輩子都別讓他知道——那件事。」

    「而我啊,就等着周雪的到來,要是周雪死了,你們也跟着一塊兒死,這個結局應該會是一個很棒的禮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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