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得益的永遠是禿鷲】

    金牛會的老闆們都很忙，自然不可能一直留在港城。也就張旋龍這半個土著，從月中到月底，全程圍觀了宋維揚的操作。

    半島酒店。

    這家酒店的茶餐廳，應該是全港最受關注的茶餐廳。不少大佬每天定時光顧且不說，還有一些明星經常出現，以至於隨時都有狗仔隊潛伏在此拍緋聞照片。

    早晨八點，郭曉春從家裏出發，驅車前往半島酒店喝早茶。

    這位貪玩不着調的小舅，最近半年居然變得上進了。沒別的原因，就是受到的鄙視和打擊太多，以至於不得不靜下心來學東西。

    作為金牛資本的法人代表，名義上的ceo，郭曉春雖然只有一丁點股份，但還是獲得無數港城媒體的關注。他來到港城不久，便被各種吹捧和曝光，甚至還有漂亮女明星主動倒貼，隔三差五就要收到酒會邀請函。

    首先，郭曉春不懂粵語，在語言方面就鬧出不少笑話。

    其次，有金融人士主動找郭曉春聊天，結果一問三不知，很快全港都知道金牛資本的總裁是個廢物。

    最後，倒貼上來的那個女明星，半月不到就把郭曉春給甩了。至於原因嘛，郭曉春手裏沒幾個錢，住的房子都是租來的，更不可能養得起花錢大手大腳的女星。

    老家那邊的朋友，羨慕郭曉春在港城過得風光。

    郭曉春卻恨不得回老家瀟灑，他在港城言語不通、朋友全無，整天無所事事不知道該幹啥。以前他喜歡打保齡球，在港城多打幾次就膩了；以前他視肯德基為大餐，在港城卻發現不是那回事兒。

    無聊之下，郭曉春被別有居心者拉去賭博，在澳城輸個精光（其實也就輸了6000多港幣）。

    身上現金輸光以後，賭場的馬仔又慫恿他借貸。郭曉春雖然輸急了眼，卻瞬間清醒過來，這套路他在老家遇到過，無非是些坑錢的手段。

    這能騙得了老子？

    聖鬥士永遠不會被同一招擊倒！

    郭曉春在澳城賭場連路費都沒了，又不敢跟親戚朋友說，因為太特麼丟人了！他打電話給金牛資本的操盤手何國明，借錢過海回到港城，那個月窮得只能一直吃廉價麵包。

    渾渾噩噩在港城度過半年，郭曉春感覺不能再這樣荒廢下去了。

    於是他開始苦練粵語，接着又報名讀夜校，同時也學着管理公司、了解金融知識。直至現在，郭曉春雖然還是個半吊子，但至少不會在聊天的時候一問三不知。

    當然，咱們風流倜儻的小舅，永遠都是不缺女人的。他在夜校交了個女朋友，顏值還蠻高，而且屬於比較上進那種不上進的女孩子，也不會辛苦跑去讀夜校。

    同居女友知道郭曉春要去跟老闆喝早茶，拎着包包出門道：「jamie，今天不用送我上班，我自己坐巴士就行了。」

    嗯，jamie是小舅的英文名，請夜校老師幫忙起的破名字。

    「別坐巴士，打計程車快些。」郭曉春道。

    「那行，晚上再見。」女友揮手作別。

    郭曉春開着二手轎車，從出租屋直奔半島酒店，泊車小弟見那破車都懶得去招呼。

    倒是有幾個蹲點記者把郭曉春認出來，剛下車就將他團團圍住：「郭生，昨天恆指大漲，今天金牛資本還會繼續做多嗎？」

    「做多，當然要做多，索羅斯必敗無疑！」郭曉春毫不猶豫的回答，因為宋維揚早就吩咐過了。

    又有記者問：「聽說不但金牛資本梭哈做多單，宋老闆把自己的股份都抵押了，拆借了3億美元全部做多。請問這個消息是真的嗎？」

    郭曉春道：「沒有3億美元那麼多。」

    「那請問宋老闆拆借了多少？」記者追問道。

    郭曉春說：「不太清楚。」

    一個小報記者突然問：「宋老闆和楊恭如有在拍拖嗎？」

    郭曉春道：「都說了是緋聞，他們根本就沒見過面。」

    「郭生，這些天一直跟在宋老闆身邊那位漂亮小姐是誰？」另一個記者問。

    郭曉春說：「你們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那是喜豐公司的股東陳桃小姐，陳小姐同時還是金牛資本的股東……好了，我要進去喝早茶，麻煩讓一下。」

    等到郭曉春來到茶餐廳時，宋維揚、張旋龍和陳桃正在吃早點。

    張旋龍亦是個四海為家的人，雖然在港城有個家，卻不經常回去，因為她老婆是灣灣人，隔三差五就要飛去北美。他在內地還有幾棟別墅，也基本不住，一直空着長草。

    比如在深城的別墅，張旋龍送給了裘伯君做獎勵，就是歷史上裘伯君賣了救金山公司那棟。還有京城的別墅，裝修好了也不住，長期住在酒店裏燕山酒店的1716號房間，連續好幾年都不接生意，因為那是張旋龍的固定客房。

    這幾天，張旋龍就一直跟宋維揚住在半島酒店裏，他笑着說：「我私人籌集了200萬港幣，打算今天跟你一起做多。」

    「你可得想好啊，」宋維揚提醒道，「現在好多財經媒體預測，港府的錢已經花光了。只要國際炒家今天繼續砸盤，港府是沒有資金用來救市的。」

    張旋龍搖頭說：「任一招是個很保守的金融官僚，我反覆思考過，這半個月的操作，不像是任一招能夠干出來的。除非，他背後有充足的資金做後盾，才敢一再不計成本的行險救市。」

    「也有可能是狗急跳牆，殊死一搏，因為拖到下個月就沒錢了。」宋維揚道。

    張旋龍哈哈笑道：「如果你不參與，我肯定認為任一招是在臨死拼命。你這個人嘛，就沒幹過賠本買賣，若無把握肯定不會出手。雖然不知道你從哪兒得知了內幕消息，但絕對是巨大的利好消息。」突然，張旋龍壓低聲音，探着身子問，「說吧，是不是中國政府調集外匯儲備進場了？」

    宋維揚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張旋龍驚訝道。

    宋維揚說：「我只知道，一旦港府資金不夠，肯定能動用大陸的外匯。港府之所以敢在8月中旬救市，除了有國家做後盾以外，還因為俄國盧布暴跌！很多對沖基金都急於套現離場，帶錢去俄羅斯收拾爛攤子。感謝俄國朋友，他們讓索羅斯失去了大量幫手，這才讓港府8月份的救市如此輕鬆。」

    張旋龍點頭道：「我明白了，盧布暴跌等於對沖基金後院着火，很多國際炒家已經顧不上港城這邊。港城的財經媒體，怎麼都不重點報道這個消息？」

    「有報道啊，」宋維揚說，「我翻了這個月港城的所有財經類報紙，8月12號就有報道了。可能是港人太過悲觀，覺得即便有不少對沖基金離場，索羅斯還是能夠最終獲勝。」

    郭曉春和陳桃都坐在旁邊默默聆聽，他們對金融知識了解不多，只能吃瓜看戲。

    早茶喝完，眾人直奔期交所。

    交易所那邊草木皆兵，即便是普通散戶，都知道今天肯定要打大仗。

    宋維揚的出現，無疑給氣氛凝重的交易所，帶來一股比較活潑的訊息。因為他半個月前的裝逼，早已被港城媒體廣泛報道，「賭神」之名傳得有模有樣。

    「宋生，聽說你用金牛資本的股權做抵押，私人拆借了2億美元入場？」

    「沒那麼多，也就1一個億。不過，不管借到多少，我都要往死里看漲，我相信恒生股指能繼續拉升！」

    「如果虧了怎麼辦？」

    「不會虧的。虧了也無所謂，大不了把一部分金牛資本股權賠給花旗銀行。我說索羅斯要夾着尾巴跑路，你信嗎？」

    「……」

    所以說，港城財經記者很喜歡宋維揚呢。這位大陸老闆太有意思了，別人不敢做的他能做，別人不敢說的他能說，隨隨便便幾句話就能寫成新聞。

    甚至私人拆借美元進場的消息，都是宋維揚故意放出去的。由於時間倉促，宋維揚根本沒借到1億美元，只借到了5000多萬美金。而且港城拆借利率調得太高（隔夜利率300%），宋維揚只能進行境外轉匯，到手已經不足5000萬了。

    宋維揚走到交易大廳中央，笑着揮手大喊：「今天我拆借了1億美元做多，想要賺錢的，跟我一起再敢一票！俄國盧布暴跌，好多炒家都在港城套現離場了，索羅斯沒有以前那麼多幫凶；日元持續升值，炒家換匯成本大增，索羅斯手裏的資金也困難。這些利好消息，你們都視而不見嗎？你們以為我真傻啊？老子要是沒把握，會砸進去那麼多錢？曾經做空的朋友，只要你手裏還有資金，趕快平倉空轉多，至少也能把本錢撈回來！是男人的，今年就跟我干一場！」

    這話如果放在半個月前，肯定被嘲笑。

    但現在，卻有不少人仔細思考，實在是因為恒生指數的漲勢太喜人。

    張旋龍笑着說：「我是港城四通的總經理，今天我準備砸200萬港幣進去，陪宋老闆小賭一場。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跟我們一起搞。」

    宋維揚和張旋龍就站在交易大廳，陳桃、郭曉春亦全程陪站。

    上午10點，交易所開市。

    宋維揚故意咆哮大吼：「我拆借的那1億美元，全部做多，有多少空單吃多少，一分錢也別給我剩！」

    何國明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心想：你有個屁的1億美元，5000萬美元都湊不夠。

    開市瞬間，國際炒家們瘋狂砸空單，恆指立即小幅下跌。而港府則有多少吃多少，不多做多，拉着恆指往上竄。

    「漲漲漲，給老子漲上去！」宋維揚囂張吼道，引來陣陣側目。

    恒生指數就像個士兵，隨着宋維揚一聲令下，分分鐘竄了10點、20點、30點……

    開市僅5分鐘，成交額就超過39億港幣，半小時後破100億，上午收市時達400億，下午收市時達790多億。

    港府暫時沒有動用大陸的外匯儲備，他們先是調集外匯基金，外匯基金用完了又調土地基金中國政府一分錢都沒出，只是擱那兒放着備用。

    所有人都看傻了，因為這一年來，恒生指數只有跌這麼快，還沒有漲這麼快的時候。

    「咚！」

    閉市鐘聲響起，交易所已經陷入狂熱狀態，無數人抱着笑鬧哭泣，有的甚至脫掉衣服亂扔亂跳。

    宋維揚身穿西服，叉腰仰望電子屏，這個背影被《財經日報》的記者拍下來，成為第二天該報的頭版頭條配圖。

    股神，實至名歸，在港城留下一段永恆的傳說。

    八月大戰就此結束。

    從8月中旬到現在，恆指已經上漲1200多點，國際炒家一旦平倉就是巨額虧損，而若是選擇轉倉，每張合約的轉倉成本高達3萬多港幣。

    雖然索羅斯在匯市、股市和期市進行對沖操作，但依舊虧大發了，而且到了9月份還要繼續虧。

    是的，索羅斯依舊沒有放棄，他不認為8月屬於大決戰，他在9月份還想繼續打持久戰。

    到了9月初，國際炒家們繼續做空，而港府金管局突然頒佈新規，投資大受限制。與此同時，日元繼續升值，東南亞市場趨穩，炒家換匯成本大增，再加上盧布貶值後院着火，中國政府也強硬發聲，這場金融大戰已經沒法再打了。

    或許索羅斯想要堅持，但其他炒家卻沒那麼堅定，陸陸續續撤離不少。

    如此情況，即便撐到最後，索羅斯也只能孤軍奮戰，於是他選擇棄子認輸。

    事實上，索羅斯並沒有失敗，只是沒達到既定預期而已。即便他8月和9月大虧，但算上他一年來賺的錢，有人估計索羅斯總共在港城賺了10億美元。當然，也有人說索羅斯小虧幾億美金，究竟如何，只有他本人才清楚。

    港府也沒有失敗，成功維護了固定匯率，外匯儲備不減反增，簡直完美。

    中國政府更沒失敗，雖然調集了外匯儲備做後盾，但一分錢都沒來得及用。分毫不損，中國政府卻秀了一波肌肉，同時還得到拯救港城的好名聲。

    只有港城老百姓徹底失敗了，無數人變成負資產，今後幾年的日子都不好過。

    港城的資本家和境外資本猶如禿鷲，在索羅斯們撤離後，他們開始打掃戰場。那些倒下的屍體腐肉，成為他們繼續壯大的養分包括宋維揚，也是禿鷲中的一份子。

    金牛資本不能一直玩證券，也不能一直靠宋維揚的先知先覺搞風投。

    現在賺了那麼多錢，當然不會閒置在銀行里，而港城到處是暴跌的股票和樓盤，還有一些瀕臨破產的企業。於是乎，金牛資本開始正常運作，根本不用宋維揚插手，自有專業人士搞評估收購。

    僅是港城的寫字樓，金牛資本就買下兩座，價錢低得能把人做夢都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