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打一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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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在八國聯軍侵華時,城牆就被推到了。
東西南北城外的居民越聚越多,房子修得亂七八糟,完全沒有整體規劃,眨眼看去就像是貧民窟。
因為郊外地價便宜,天津的四所希望小學全部修在郊區。城裏的孩子需要走很長距離才能上學,但附近「貧民窟」的兒童卻十分方便。
大清早,周赫煊和馮庸便來到學校,他們還帶了十多個警察。
將近二十人擠在土屋中,這屋子是用來堆放雜物的,比如粉筆、三角尺等教學用具。
學生們陸陸續續到校,雖然開學還不滿一個月,但這些孩子的精神面貌卻改變很大。好學的坐在教室里朗讀,貪玩的聚在操場上嬉戲,整個校園顯得非常有活力。
馮庸倚門而立,看着外面玩耍的小孩子,由衷微笑道:「這也算得上亂世當中一片淨土了。」
「有你的功勞。」周赫煊拍馬屁道。
「哈哈哈,這話我愛聽。」馮庸得意大笑。
周赫煊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招手喊道:「張小五,過來!」
那報童背着書包跑到跟前,鞠躬道:「先生你好!」
「不錯,很有禮貌,」周赫煊笑道,「這些天都學了什麼啊?」
張小五道:「我學了很多字,有中、人、土、山、川、火、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厲害啊,半個多月就已經學這麼多了。」周赫煊誇獎道。
張小五高興地說:「都是文老師教得好。」
「去玩吧。」周赫煊拍拍他的腦袋說。
等張小五跑開,馮庸才笑道:「這小子挺機靈,說不定以後能有大出息。」
「所以才要辦學搞教育啊。」周赫煊也笑道。
民國初期的教育,分為通俗教育、平民教育和民眾教育三種。
通俗教育說白了就是開啟民智,包括演說、辦報、宣講所、圖書館等等,都屬於通俗教育範疇。力爭讓民眾增長見識,開拓眼界,接受新事物等等。
平民教育即傳統意義上的學校教育,爭取讓更多的學齡兒童和低文化人群獲得知識。
民眾教育產生於北伐時期,學者認為無論男女老幼、貧富貴賤都有受教育的權利。它是失學兒童、青年、成人的基礎教育,也是已有文化基礎人群的繼續教育和進修——相當於掃盲和提高國民文化素質。
其實從清末開始,全國便開始出現類似希望小學的簡易學堂,由當地士紳名流捐款籌辦。授課內容有修身、識字和珠算,也即德育、語文和數學,想法跟周赫煊差不多,同樣免收學費並發放書本。
此外還有露天學堂、貧民半日學校等等,都是為貧寒子弟掃盲而設。
清政府和民國歷屆政府雖然不給力,但民間人士的辦學活動一直沒有停止。中華民族能幾千年屹立不倒,和崇尚教育是分不開的。看看後世印度的教育情況,就知道國家之間的差距多大。
天津有個民間教育家叫林墨青,他在晚清時期就辦了6所免費小學(男校),後來又聯合官府、士紳興辦起11所女子小學。但這類學校往往辦不長久,捐款跟不上就只能停課,造成許多孩子二次失學。
順便一提,這位林墨青老先生已經64歲了,雖然身體健康狀況不好,但還是被張學良邀請來擔任「中華希望教育基金會天津分會」的名譽會長。
今天第一堂課是數學,老師叫張彥,畢業於省立天津師範中學。張彥雖說已經當老師,其實年齡還不到20歲,也是貧寒出身,因為師範學校免學費才能繼續接受教育。
「我們上一堂課,把100以內的數字學完了,今天來教同學們加法。加減法可是很有用的,平時買東西會用到。學會了加減法,以後做工也能算清工錢。今天要學的就是1+1=2……」
就在數學老師上課時,教室外漸漸來了一些閒人,他們趴在窗外議論紛紛,似乎對張彥很不滿。甚至有人催促張彥早點下課,換皇妃老師來教,他們都是來看皇妃的。
馮庸從雜物間探出頭來看了看,鄙視道:「一群愚民!」
「呵呵。」周赫煊無奈苦笑。
好不容易等到文繡上課,那群閒漢終於激動起來——
「真是皇妃啊!」
「這刀妃長得也不好看,難怪皇帝要休了她。」
「不是休,是刀妃主動跟皇帝離婚的。」
「不守婦道,不守婦道。」
「是啊,一個女人整天拋頭露面,以後咋嫁的出去。」
「……」
文繡站在講台上,聽着教室外嚶嚶嗡嗡的聲音,她心裏早已經煩透了。天天被人當猴子圍觀,換誰心裏都不好受。
突然間,又有一大群人出現在學校,都是來搞事的。
這些遺老遺少估計知道課程表,居然踩着時間點跑來,站在教室外又開始大聲辱罵。內容骯髒不堪,難以入耳。
一個穿着綢衫的老頭大喊:「堂堂皇妃,離經叛道,此乃中華之恥辱!」
「賊婦,你背叛皇上,該當下十八層地獄!」另一個留辮子的傢伙喝罵。
「看她那三角眼,薄嘴唇,就知道是個陰毒尖酸之輩。一輩子當娼婦的命,還有臉做教書先生,簡直誤人子弟。」這人罵得更狠。
沒聽幾句,周赫煊就語氣冰冷道:「抓人!」
十多個警察蜂擁而出,他們都收了周赫煊的好處費,辦起事來自然有動力。一個個手提警棍,逮見人就暴打,包括那些看熱鬧的閒漢一起打。
「警察殺人啦!」
「你抓我幹什麼,我又沒犯法!」
「抓的就是你,擾亂教學可是大罪,槍斃你都可以。」
「槍斃?我就看熱鬧的。」
「全給我抓走,不想坐牢的就交20大洋罰款!」
「救命啊!」
「想跑,再跑就開槍了!全部蹲下!」
什麼叫以惡制惡?
這就是。
跟那些傢伙講道理是講不清的,不打一頓不長記性。
馮庸見到那些人的狼狽樣子,樂得哈哈大笑。
周赫煊說:「走吧,別耽誤學生們上課。」
或許是周赫煊流年不利,文繡的事情剛剛順利解決,結果城北那邊的希望小學又出事。
城北那所學校,是一所廢棄小學堂改建的。校長叫王梓琪,清末的落第秀才,他找周赫煊抱怨道:「周先生,學生都快走完了,再這麼下去,我這校長就要當光杆司令了。」
「說說吧,怎麼回事?」周赫煊無語道,破事咋就那麼多呢。
王梓琪講述道:「我那裏有個學生叫周杭,父親是被槍斃的殺人犯,母親做了最低等的娼妓,靠皮肉錢勉強養活家人。本來好端端的,其他家長不知從哪裏得到消息,集體跑到學校抗議,要求把周杭開除。」
「關他們屁事啊!」周赫煊爆粗口說。
「他們說害怕自己的孩子,跟殺人犯的兒子做同學會被帶壞,」王梓琪惋惜道,「那個周杭很聰明,有過目不忘之能,放在古代也算神童,說不定還能考狀元。我惜才不願開除,結果好多學生退學,都是家長們鬧的。」
周赫煊說:「這種事應該基金會秘書處下屬的學務辦處理,你怎麼來找我?」
「學務辦爭議很大,有的認為該開除,有的堅持不能開除,」王梓琪叫苦道,「我去找馮會長,他又讓我來找你。」
「這個馮老五,倒是會推卸責任,」周赫煊想了想,說道,「這事我來解決,你先回去吧。」
周赫煊怎麼解決?
當然是登報製造輿論,反正《大公報》正愁銷量長得不快,是時候製造尖銳話題了。
隔日《大公報》第二版的專題新聞就叫做——殺人犯和娼妓的兒子,究竟有沒有權利接受教育?
082【打一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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