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一章升華

    尚秀曦的這一指，在唐風月眼中不斷放大，到最後仿佛一根擎天之柱，以不可阻擋之勢轟擊而來。

    這一指，不過是尚秀曦對武學境界領悟的體現，如果動用內力，難以想像會強大到何種地步。

    「師姐的境界，越來越高深莫測了。」

    秦芷敬佩地一聲嘆息，可憐地看着唐風月。

    基於這個少年不斷創造歷史的壯舉，先前她勉強認為對方有萬分之一的幾率，有可能接下尚秀曦的一招。

    但是現在，她不認為唐風月有任何機會。

    「自不量力。」

    秦菀冷笑一聲。

    當年她為了突破聖心劍訣，劍走偏鋒，與慕天青產生了感情糾葛，心中痛悔不已，連帶着將男人都恨上了。所以見到唐風月糾纏女兒，她的反應才那麼過激。

    「唐兄，小心啊。」

    慕菀芷攥緊十指，若非知道尚秀曦沒有殺意，她真要衝上前去了。

    一邊的蕭玲兒則露出嚮往之色，大概只有在夢裏，她才能做到和峰主一樣吧。

    尚秀曦一指襲來，唐風月渾身都顫慄起來。

    這種顫慄，三分是害怕，七分是興奮。

    沒錯，興奮。

    這種興奮既是發自內心，主觀意義上的興奮，亦是來自身體的客觀自我反應。

    天下龍首大會一戰，所有人都知道唐風月的功力強大莫匹，幾乎只差一籌，便可媲美三皇五聖級高手。

    但是根本沒有人知道，閉關半年，唐風月的武學境界達到了何種程度。

    與煉屍門灰袍人的一戰，唐風月贏在審時度勢的戰術，與楊小環一戰，比拼更多的是對自身武道的完善。

    沒有一場戰鬥，真正體現出唐風月的武學境界。

    武學境界不能代表實力，代表的是未來更高的可能性。將實力比作一個水桶，武學境界就是最高的一塊板，內力是最低的一板塊。

    前者決定上限，後者決定下限。

    尚秀曦的這一指，已脫離了指法的範疇，好像是天地意志的壓迫，讓人不戰而屈，下意識地臣服。

    身體放鬆，唐風月同樣一指點出。

    如果尚秀曦的指法攜帶着天地大勢，那麼唐風月的指法，則是逆天而為，誓要破盡一切勢！

    天道不可逆，紅塵俗人行走期間，只能隨波逐流，漂向已為你決定的終點，期間有反抗，有掙扎，最後留下的不過是浪花的痕跡。

    這是人生存的價值。

    茫茫天道面前，觀戰的幾女都感到一陣最深層次的壓抑，冥冥中生出無比渺小的感覺，就連體內流轉的內力，都停滯了下來。

    可是緊接着，一股不屈的力量擊破了這股大勢。

    人在天道的安排下，若最終都會在歲月長河中變得孤獨，蒼老，落寞收場，化作一捧黃土，那麼何不逆流而上，反向而行？

    這種回返，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轉身回頭，也不是時空意義上的回到過去，而是一種心的歷程。

    人活一世，難道只是讓你走完安排好的劇情嗎？

    那樣的人生有什麼意思？

    天地熔爐雖無情，但人卻有情，那交織而成的一幕幕悲歡離合，愛恨喜怨，何嘗不是抗爭的力量？

    在大勢的壓迫下，唐風月好像看見了前世今生，回首過往種種，他不甘，不願，亦不能接受臣服於天命的結局。

    只有超脫，才能超然，才能獲得真正的大逍遙，大自在。

    他要超脫！

    唐風月的內心湧起一陣沒有極限的力量，本就高深的武學境界，變的更加玄妙至深。眼前光影散亂，風暴迷迭，一切都煙消雲散。

    聖女峰四周，翻滾的雲霧漸漸安靜下來，竹屋邊的梨樹上，飄來陣陣花香。

    「唐少俠！」

    尚秀曦怔怔地看着唐風月，手指還保持着擊出的姿勢，整個人卻好似被定住，足足過了數十息時間，才激動地大喊一聲。

    「師姐，最後是不是收招了？」

    秦芷的聲音在顫抖。

    理智告訴她，一定是尚秀曦手下留情，否則以師姐絕世無雙的才情，外加通天境的武道感悟，沒理由擊不敗一個歸真境小子。

    但是直覺告訴她，事實的真相遠比理智荒謬了百倍，也許，也許……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秦菀嬌軀亂顫，面孔陣青陣白，有生以來，從來沒這麼震驚過。

    蕭玲兒就更不用說了，到現在還瞪大着眼睛。

    倒是慕菀芷稍好一些，與唐風月同生共死了幾次，對他創造奇蹟的本領，已經有了一些免疫力。儘管她現在同樣腦子一片空白。

    尚秀曦長長吐出一口清氣，道：「唐少俠，你過關了。秀曦再不勉強慕姑娘。」

    說真的，一開始尚秀曦並沒有抱什麼希望，更多的只是一種令唐風月妥協的手段罷了。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但是這一砸，反而令她生出莫名的喜悅。

    普通的武林高手沒什麼感覺，但對於絕世高手，越是修煉到高處，越能感到一種與天抗爭的孤獨感。唐風月剛才的那一指，莫名驅散了尚秀曦的孤獨感。

    秦菀急忙叫道：「師姐不可！」

    尚秀曦道：「身為聖女峰主，自當一言九鼎，莫非師妹希望秀曦反悔？」

    秦菀張張嘴，沒話說了。

    唐風月將先前的感悟沉澱入心，發覺自己的境界又進了一步，不由露出一絲滿意的笑意，在尚秀曦同樣帶笑的招呼聲中，重新攜着慕菀芷走回了竹屋。

    眾人落座。

    尚秀曦直接拿出了一張羊皮卷，遞給唐風月：「這是尋找天之宮的圖譜，相信唐少俠身上也有幾張吧。」

    唐風月點點頭，儘管心中早有猜測，但還是有些感慨。

    他攤開羊皮卷，果然發現與梅姓人的筆觸一模一樣，加上這一張，他身上足有六張羊皮卷了，不過拼湊起來，仍不完整。

    「當年幾大高手終於尋到了消滅血魔與屍魔的方法，可惜重傷難返，加上懷疑門下有叛徒，於是設立天之宮，留下了驚世傳承。五脈傳人都知曉此事。若秀曦沒有猜錯，剩下兩張圖，應該在雲空和濮陽垢手中。」

    尚秀曦說道。

    唐風月默然。他自然不會懷疑尚秀曦的話。不過這樣一來，也許尋找天之宮的行動，就需要和雲空，濮陽垢二人合作了。

    收好羊皮紙，唐風月突然問道：「尚峰主，不知你可知道梅姓人的身份？」

    羊皮卷，驚神島的武學傳授，梅山古剎的留言，包括與花皇三人的賭約等，可以說，唐風月的成長曆程中，永遠抹不開梅姓人的關鍵作用。

    尚秀曦道：「我只知道，昔年五脈高手中，有一人姓梅。」

    唐風月低聲哦了一句。

    原本他懷疑，梅姓人是迷宮主人，現在聽尚秀曦這樣說，顯然應該是五脈高手之一了。

    只是，如果梅姓人果然是五位高手之一，他為何不直接出手對付血魔，或是直接選擇幾個人，將天之宮的傳承示下？

    與尚秀曦又商談了一番，由於聖女峰素來沒有留外人夜宿的規矩，唐風月和慕菀芷當夜就離開了聖女峰。

    「唐兄，可否陪我去一個地方。」

    慕菀芷沒有急着乘上白鶴，反而柔聲問道。

    「好。」

    二人便在青山中漫步，直至星夜，終於走進一個村落，站在一間簡陋的屋舍外。

    大概是察覺到外邊的動靜，有人開門，四目相對中，那人驚喜地叫道：「芷兒！」

    這人粗布短衣，卻掩不住一身氣質，竟是北雪國上一代皇帝，慕天青。

    秦菀救下了慕天青，便將他安頓在這裏，算是了解了昔年的一段因果，此事還是秦芷偷偷告訴慕菀芷的。

    「你們進來坐吧。」

    慕天青看見唐風月，略微有些尷尬，不過很快掩飾了過去。

    唐風月沒有進屋，因為他看得出，慕菀芷想要與慕天青私聊。在屋外等了約半個時辰，二人走了出來。

    慕天青臉上帶着一絲解脫般的笑意：「唐公子，往後，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芷兒，我便在此孤獨終老，與青山綠水為伴了。日後你們若還記着我，可帶着你們的孩子來看看。」

    曾是一代帝王，但是現在，他已看透了繁華，體會到了人生最本真的樂趣。

    唐風月仔細觀察他的表情，最後點點頭：「我一定會的。」

    在慕天青的目送中，他與慕菀芷轉身離開，一直到遠離村落，看不見屋舍的燈光，慕菀芷眼角的一滴熱淚才落了下來。

    她雖然冷淡，但不是沒有感情，對於父親落到這一步，心中並不好受。

    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在懇談中，她確信父親真正厭倦了勾心鬥角，慢慢享受起眼前質樸清逸的簡單生活。

    「唐兄，我曾怨忿父親耽於國事，更怨恨母親的消失無蹤。但現在卻突然明白，父母的結合本身不是兩廂情願，菀芷誕生於這個世界，本該感謝他們了，又豈能要求得更多！」

    慕菀芷任由淚水滑落，第一次在人前哭泣，敞開心扉，道：「至少父親對我關懷備至，這一刻我才真正感受到，人重要的不是要求更多，而是珍惜擁有的一切。」

    唐風月抱着她：「是呀，不管怎樣，你還擁有我。」

    夜下星光，綠水湖邊，二人安靜地聆聽彼此的心跳。

    不知何時，慕菀芷主動吻上了唐風月，她的吻帶着香甜的青澀，卻總能撩動唐風月內心的火焰，令他以更大的熱情回應。

    漸漸地，二人同時沉浸在忘我的情潮中，拋棄了一切，只知道以最原始的動作得到彼此，霸佔彼此。

    衣衫飄落，情火翻湧，在明月清輝之下，兩具完美無瑕的肉身糾纏交疊，隨着一朵梅花綻放，徹底結合在了一起。

    那一瞬間，二人的肉體升華，靈魂亦得到了交融，在彼此的生命印記中留下了不可抹除的深重痕跡。

    二人知道，這輩子，他們休想再離開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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