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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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一開始就算計到了這些?」
「算不上算計,只是多少有些預感。」
有聲音響起,聽起來是兩個男人,他們好像在聊些什麼。
「預感什麼?」男人問道。
「預感艾琳·艾德勒不會是這麼簡單的一個人,她一定是還想做什麼,只是我們尚不知道。」另一個男人回答。
「所以這是你設的一個套?王八蛋你利用我!」男人的聲音高了起來。
「算不上利用,只是做好準備而已,我猜如果艾琳如果想做什麼的話,和你獨處的時間是她唯一的機會了,我們都不在場,只有你這個手下敗將在場。」另一個男人繼續說道。
「什麼叫手下敗將啊!」
「你不是被她騙過一次嗎?如果還是你,這會讓她放鬆警惕。」
「放鬆警惕?她差點殺了我啊!」
「可我換子彈了,特意為你換的,不然她打你時,用的可能是實彈,現在你就是一具屍體了。」
「合計我還得感謝你是嗎?」男人的話語裏藏着怒氣。
「你願意的話,可以感謝我。」另一個男人依舊不要臉地說道。
「洛倫佐!」
紅隼的聲音高了起來,他剛準備問候一下洛倫佐,卻被洛倫佐打斷。
「她好像醒了。」
語畢,一張模糊的大臉出現在了視野內,自己看不清他的樣子,但緊接着脖頸處傳來了一陣輕微的痛楚。
「弗洛倫德藥劑,應該能幫助你清醒一下……哇,紅隼你下手真狠,就不能對女士溫柔點嗎?」
「她差點殺了我啊!洛倫佐!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
伴隨着兩人的罵戰,艾琳漸漸地甦醒了過來。
她不清楚那個所謂的弗洛倫德藥劑究竟是什麼,但注射後的效應很明顯,她感覺自己的腦袋被人從頭顱里取了出來,隨後浸泡進了冷水之中,在冷卻過後再次粗暴地塞了回來。
艾琳用力地眨了眨眼,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四周,自己正躺在床上,試着移動,但四肢很明顯被什麼東西捆住了,而在自己的身邊,洛倫佐和紅隼一左一右坐在自己的兩側。
紅隼的手臂完全被繃帶綁了起來,上面還多了一件護具,掛在脖子上,臉上又多了很多的傷口,艾琳想起來了,那是自己剛剛揍出來。
另一邊的洛倫佐倒和平時一樣,他正一臉嚴肅地看着自己,但在那灰藍眼眸的深處,卻帶着一些戲謔。
他贏了,艾琳終究是沒能忍住,在洛倫佐的面前露出了馬腳。
「雖然你說你來幫助我們,但你這種人的話,我怎麼可能信呢?」
洛倫佐見艾琳清醒了過來,便慢慢地講述着。
「這些都是你故意做的?」
艾琳的聲音有些虛弱,她覺得自己的頭很疼,不過想想也是,紅隼砸的那一下鉚足了勁,醫生為了包紮傷口,他剪掉了艾琳的長髮,在她的頭上纏了一圈又一圈。
「是啊,你和紅隼的獨處,還有那個琴箱內的武器,都是為你準備的,如果你真的還有什麼想法的話,你就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洛倫佐繼續說道。
「你已經與鐵律局為敵了,在這次行動後,你又勢必會與我為敵,這可不妙啊,而且你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逃掉不是嗎?」
洛倫佐繼續剖析着艾琳的想法,他越深究越覺得有趣。
「那麼究竟是什麼理由呢?該會是什麼樣的想法,會讓你寧可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去行動?」
面對洛倫佐的一聲聲質問,艾琳就跟沒事人一樣,就和洛倫佐一樣,她很擅長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
兩人短暫地對視了一會,洛倫佐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
「紅隼,你先去休息吧。」
「休息?我還能行!」
紅隼一愣,然後回答道,雖然只剩下一隻手能活動,可他還能繼續和艾琳比劃比劃,莫名其妙的,紅隼今天特別想和艾琳爭個高低。
見此艾琳無奈地笑了,她覺得自己很蠢,居然會被這種傢伙掀翻,洛倫佐則起身,一臉認真地說道。
「那麼換個說法,出去,懂?」
「啊……行吧。」
兩隻手的時候都打不過洛倫佐,更不要說一隻手了,紅隼看了看兩人,然後走了出去,從門口看去,伊芙和海博德正收拾着客廳,在紅隼與艾琳的戰鬥下,他們兩個幾乎把整個客廳掀了過來。
洛倫佐跟了上去,看了眼客廳。
「赫爾克里還沒回來嗎?」
「沒有,但波洛被送了回來。」
伊芙說着指了指滿地亂跑的大耗子,在他們回來後,工作人員把這隻大耗子送了回來,至於赫爾克里去了哪裏,誰也不知道。
「這樣嗎……」
洛倫佐倒不擔心赫爾克里,這個傢伙除了那古怪的大腦外,什麼長處也沒有,所以這個傢伙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晰,趨利避害對於他而言太簡單不過了。
關上房門,房間內又只剩了洛倫佐與艾琳,他坐回了位子上,看着艾琳隨後低聲說道。
「你是在畏懼海博德嗎?」
艾琳的神情有了那麼一瞬間的停頓,雖然短暫,但在洛倫佐的眼中無比明顯。
她看着洛倫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無奈地問道。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從你第一次和海博德見面時,你的反應很有趣,就像耗子遇到了貓……你很恐懼。」
艾琳沒有繼續解釋什麼,她表情松垮了下來,一直以來的偽裝在此刻卸去,她終於變得輕鬆了一些,雖然她自己很不想這樣,但在洛倫佐的眼中繼續裝下去,也只是讓自己難堪罷了。
「你趕走紅隼的主要目的,也是為了隔絕海博德,是嗎?」
艾琳看着那扇緊閉的門,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每一次與洛倫佐的談話都避開了海博德。
「是啊,比起你,我更不放心的是那個傢伙。」
洛倫佐緊盯着艾琳,他的目光令艾琳有些不安。
「海博德是伊瓦爾的貼身護衛。」艾琳說。
洛倫佐思考了一會。
「三角戀?」
「?」
有些忍受不了艾琳那鄙夷的目光,洛倫佐連連道歉。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活躍一下氣氛而已。」
「這氣氛有什麼活躍的必要嗎?」
艾琳快被洛倫佐氣笑了。
「我以為是這樣的,至少我看來是這樣的。」洛倫佐繼續解釋着。
「畢竟您可是大名鼎鼎的艾琳·艾德勒啊,在來之前海博德向我警告無數次了,在他眼裏你就仿佛是一條冰冷的毒蛇,而且你也看到了,紅隼那個樣子。
你就這麼輕而易舉地俘獲了他的心智,說實在,很難不讓人警惕。」
似乎沒想到自己在洛倫佐的眼裏是這副模樣,艾琳搖了搖頭,她被紅隼揍了一頓,渾身都疼,疼痛干擾着她的思緒。
「會抽煙嗎?」洛倫佐問,「你看起來有些糟。」
艾琳點了點頭,接着說道。
「你也知道我的工作,為了接近目標,我也算是多才多藝,我甚至會修蒸汽機,雖然是臨時現學的。」
艾琳說着便想起了那些糟心的工作。
「那時我的目標是一名船長,他管理着一條軍火走私線路,我作為維修師登船,他以為會和我有一段難忘的旅程,結果他被我丟進了燃燒室里,燒的連灰都不剩。」
「喔噢,聽起來可真不妙。」
洛倫佐說着把混有風茄草的香煙遞給了艾琳,還順勢幫她點了火。
「致幻劑?」
艾琳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香煙的問題,洛倫佐回答。
「差不多,我平常壓力比較大就用這個,還蠻緩解疼痛的。」
「確實。」
艾琳也感受到了,疼痛被稀釋了起來,漸漸的她什麼也感受不到了。
靠在床頭,她似乎意識到自己什麼也改變不了了,有些泛紅的眼睛終於決堤,她仰起頭,儘可能不讓洛倫佐看到這狼狽的一幕。
「那如果不是三角戀,又是什麼呢?」
洛倫佐很有默契地沒有去看艾琳,而是隨意地拿起一旁的書籍翻看了起來,看了幾眼,居然是那本見鬼的《維多利亞的秘聞》。
其實他對於這個故事的結局也很好奇來的。
「其實我看過這本書。」
艾琳斜視着書籍,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很多時候我只能躲在房間裏,那段時間很無聊,就在看這些奇奇怪怪的書,其實當時我的結局和這個也差不多。」
「什麼意思?」
「我當時有個機會,有一個可以逃離的機會。」
艾琳說着回想了起來,她吞雲吐霧着。
「伊瓦爾問我有沒有興趣離開這裏,雖然那個傢伙一直一副別人欠他錢的樣子,陰沉的不行,但他還蠻喜歡出去逛逛的,用他的說法,他討厭寒冷的北方,他想去溫暖的土地看看。」
或許是風茄草在起效,艾琳也不清楚是幻覺還是什麼,模糊的視線里她看到那張久違的臉龐。
「可他是冰海之王的子嗣,雖然他天生畸形,但他的地位仍比很多人高,所攜帶的意義也非凡,他說他最懷念的還是孩童時,那時他父親還不是什麼冰海之王,也沒有把他當做一個畸形,會帶着他一起出海。
雖然負擔很大,但伊瓦爾仍能對着狂風暴雨嘶吼,但隨着冠冕的加持,這一切都回不去了。」
洛倫佐覺得自己快觸及那深處的秘密了,他低聲問道。
「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你設計挾持了伊瓦爾?」
艾琳沉默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
「那是一次謀劃很久的逃亡,我制定了一條線路,我們會周遊列國,一切都很美好,就連他的護衛海博德也被我說動了。」
「其實海博德是個不錯的傢伙,他曾和我私下說過,他很同情伊瓦爾,雖然這麼來講有些可憐他,顯得很噁心,但他覺得維京人不該這麼死在輪椅上,更不要說那個人還流着冰海之王的血,他不忍心看着伊瓦爾繼續這樣日漸消沉。
所以在我的蠱惑下,他放過了我們,讓我們離開。」
艾琳深呼吸,一支煙燃盡了,洛倫佐很配合地又遞過去了一支,風茄草讓艾琳很放鬆,在這樣疲憊的情況下,這是她最放鬆警惕的時候,也是洛倫佐最有可能了解秘密的機會。
「然後呢?」
洛倫佐繼續追問着。
「然後?然後就像你能猜到的那樣,起初大家都很高興,就像《維多利亞的秘聞》裏的那個故事,男孩與女孩逃掉了,前往那未知的旅途,海博德為了掩護我們的行蹤,承擔了所有的罪責,然後……然後我讓他失望了。」
艾琳的目光有些呆滯,直直地看着前方的虛無。
「快樂沒有持續太久,我們在公海被事先埋伏好的鐵律局戰艦所攔截,伊瓦爾被俘獲,他當時就像知道這一切會發生一樣,一聲不吭的。」
洛倫佐看着艾琳,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猜測可能是真的,他不禁感到一陣惶恐,還有……可笑。
「這可真是個低級的錯誤啊,你怎麼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呢?艾琳。」洛倫佐問。
艾琳轉過頭看着洛倫佐,她知道自己已經被洛倫佐看透了,她微笑地反問道。
「你呢?洛倫佐·霍爾莫斯,你這一生里難道沒有犯過錯嗎?」
洛倫佐一怔,而艾琳繼續說道。
「大概這就是人類的劣性吧,我想霍爾莫斯先生你殺過很多人吧,數不勝數的那樣。」
洛倫佐僵硬地點點頭,艾琳問。
「那麼你還能分清你是在單純的殺戮,還是說執行你心中所謂的正義嗎?你能分清嗎?」
艾琳自嘲地笑了笑。
「就像我,就像我們,我們都帶着面具,但有些時候我們還記得面具的存在,但更多的時候是面具和我們的臉粘連在了一起,再也摘除不下。」
「這真是太糟糕了,艾琳。」
洛倫佐對於這一切感到難過,他憐憫着艾琳。
「你愛上他了?」
沉默,不知這樣的沉默持續了多久,艾琳笑了起來,她笑的停不下來,最後甚至咳嗽了起來,牽動了傷口。
「怎麼會呢?」
好像這是什麼有趣的笑話,她都快笑出眼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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